黄少天x周泽楷


怎么会有狗血现场,对我有什么期待(。)


13.


这天到后来,雨下得越来越大。

在这座城市里,这样的雨水在入秋之后并不常见,倾倒的样子更像是盛夏才有的腔调。

黄少天却觉得这场面颇有些熟悉,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一场透着深入骨髓的寒凉的雨水倾盆而下,将他从头浇到了脚,而他顾不上其他,仍然要不顾一切在雨中奔跑。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黄少天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不太能想的起来,他沉浸在那些走马观花似的记忆里,便显得尤为沉默,一点儿也不像他平常的样子。

当然病来如山倒仿佛一夜之间为情所困的模样本来也与他本人相去甚远。

这显然是一个源自于重感冒的误会,周泽楷握着他滚烫的掌心,认为他妈妈以及刚才在座的其他人并不会把这当成一个误会。从眼下的境况来看,他姑且达到了最初SOS的目的,然而赶来的不是孙翔而是黄少天,在不远的将来,也许会变得更加棘手。

他这么想的时候,黄少天正带着他走到一排沿街屋檐的尽头,一步之遥的地方雨势喧嚣。

他刚在餐厅里坐定的时候,一转头还能透过窗外阴沉的天色远远望见游乐场倚靠着的山,巨大的摩天轮缓慢地转动,过山车像一尾生动的游龙,几乎要翻腾在厚实的云层里。

黄少天勉强看了看空落落的街道,对于出租车并不抱期望,这才扭头打破了难得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漫长沉默,“这会儿看起来打不到车。没多少路了,要不跑一段?”

他说话的时候无法自控地打了个寒颤,周泽楷于是觉得他们贴合着的掌心更加炙热了。

他点头说好。然后缠绵的雨水包围了他们。一如从前。

 

周泽楷后来一直对那回在犄角旮旯里度过的时间没什么概念。

好像很漫长。毕竟他逐一记下了包围着他的一切,屋檐上悬挂着雨帘,窗棂底下藏着青苔,瓦片与青石板一概透着年份浸润出来的光亮,他记得那时候的安静,那是被现代都市遗忘的怪诞场面,他的世界被迫陷进了缠绵的白噪音里——后来各式各样的白噪音陪伴他度过了太多项目截稿期,于是当夜深人静,笔电最后的机械声归于平静,那场面又避无可避地被他想起。

那段时间又似乎很短暂。周泽楷后来再想起来,仿佛黄少天踏着微雨的背影刚刚消失,下一刻那人又伴随着狂风暴雨落汤鸡似的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阴魂不散,就像后来他们之间的百般纠葛一样。

如今他再次被黄少天拉扯着,奔跑在似曾相识的疾风骤雨里。周泽楷想他大概缺了一套理应小心抱在怀里仍然被雨水打湿因而重写了一整天的奥数题。

他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黄少天终于带着他磕磕绊绊奔进了楼。

保安在楼道口摆了桌椅,原本正就着磅礴的雨声半梦半醒地打着盹儿,一下子给他们惊醒了,等看清了人,倒也不着恼,同黄少天打招呼,“黄先生,这么大的雨伞都不撑一把呀,到底是年轻人,英雄啊英雄!”

周泽楷想他大概和黄少天很熟——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黄少天要跟哪个聊不上了才叫稀罕。毕竟连孙翔都能背叛革命,偷摸着联系黄少天。

然而周泽楷没有想到的是,这会儿黄少天大概是烧昏了脑袋——又或者干脆是大雨落进了脑壳养起了鱼,总之非但看不是丝毫能言善道的样子,还急吼吼还原了他自己愣头青时候的莽撞。

他一时间顾不上保安的寒暄,只揽抱着周泽楷不撒手,看起来像一个白日里就喝多了的醉汉。

周泽楷感到湿透了的脊背印在墙壁上,恐怕要蹭一身的墙粉,再留一个湿哒哒的印子。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黄少天不由分说凑了上来,周泽楷呆呆地看着他,只将他憔悴的面色与微红的眼眶一道收进眼底。

跟着他们的脸颊碰到一起,冰冷的火热的雨水汇在一处,接了一个潮湿的吻。

 

黄少天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他依稀记得昨天领回了周泽楷,很是淋了些雨,加上前头熬夜赶项目,还没到家就烧得滚烫,然而他这样了,还拖着周泽楷在楼底下耍了流氓。

他的记忆中断在从头浇下来的热水里,眼下身上却穿好了睡衣,床头放着水杯和退烧药,想必后来是周泽楷给他收拾的残局。

半天一夜过去,这会儿正天光大亮,他独自躺在特意换的大床上,房子里过于安静——他甚至左右动了动,隐约期待着一点旁的隐患,周泽楷却显然没有趁他病要他命的意思。黄少天微妙地觉得有点失望。

而在他来得及伤春悲秋之前,肚子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窗帘大喇喇地敞着,黄少天眯着眼睛坐了一会儿,醒透了才慢吞吞地下床。结果扭头一看,边上尽管早没了余温,被子床单却仍旧看得出有人躺过的痕迹,黄少天略想了想,又摸了摸水杯的温度,一改前面的死气沉沉,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

然而走出来一看,仍旧是他昨天匆忙出门时的模样,餐桌上只有一袋大概已经放了有一个礼拜的切片面包,客厅里当然也没有周泽楷。

只是这一回他还没来得及酝酿起来子虚乌有的仿佛给谁白睡了就地扔下的愁苦,他从来也没当回事的上帝他老人家就给他打开了一扇窗。

当然周泽楷并没有爬窗进来。

门外传来钥匙的轻响,周泽楷手里提着小区外面超市的购物袋地走进来,看见黄少天杵在那儿,先愣了愣,跟着把钥匙抛过去。

黄少天胡乱接了,反而有些不自在,有生之年头一回产生了没话找话的离奇尴尬,“外面雨停了吗?”

说完就在敞亮的天光里觉得自己是个无可辩驳的智障。

周泽楷果然没放过他,闻言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说呢。”

黄少天于是杵在原地跟脑子不太清楚的自己生闷气,周泽楷也不理他,捏了捏那袋子过期面包,顺手扔了,提着购物袋进了厨房。

黄少天一看,扭头就把刚犯的蠢抛了个干净,大概是潦草安慰过自己大丈夫不拘小节,终于为了迫在眉睫的微小希冀跟着往厨房钻。

他觉得挺稀奇,周泽楷虽然在左邻右舍三姑六婆的言谈里总要甩开他八条街,但到底也是从小父母长辈宠着长大的那一挂,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怕后来到了大学得住宿,周末还得被周妈妈夺命连环CALL催回家打牙祭。黄少天这次回来倒是听说周泽楷如今并不天天回家,还往工作室里搬了台电磁炉,弄得很像那么回事,现如今孝顺懂事的青年才俊已经算得上珍稀动物,何况他竟然还会做饭——当然黄妈妈说完这些立刻马上调转枪口集火了黄少天,说相比之下我儿子可真出息,谈了好些年的女朋友到现在也带不回来,你看看人家小周,多少小姑娘眼巴巴围着转,他妈妈出去买个菜都能给人拦下来问这问那,你可真出息啊黄少天。

黄少天很委屈,只恨不能拿周泽楷打黄太太的脸,说您这儿媳妇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二十来年,知根知底,孝顺懂事,事业有成,最重要的是人还长得好看,从小到大颜值从未崩塌,绝对是原装正品,跟外面那些网红脸的小妖精不一样,唯一比较遗憾的大概是我俩这么好的基因遗传不下去了,总归有得有失,您多担待。

然而他有些吃不准黄太太是会优先捡着吐槽他腆着脸把自己也归进她心目中的青年才俊行列,还是落于窠臼就地把他抽成陀螺,何况那会儿他同周泽楷之间冷漠得几乎结得起冰渣子,想想也就罢了。

经过了昨天的狗血事情,眼下周泽楷安安稳稳同他睡了一晚,大早上又跑了趟超市,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情意的模样,黄少天心下大定,转眼又想起来他道听途说来的对方的厨艺,凑到近处围观。

周泽楷一面像模像样系围裙——真难为黄少天这干净得空空荡荡的厨房里还有这东西,一面瞥了黄少天一眼,慢条斯理地往外拿食材——速冻饺子,速冻汤圆,半成品披萨,唯一可能需要料理一下的大概是那盒生鸡蛋。

黄少天眼睁睁看着他开火烧水,又正大光明地瞧着他理所当然的神色,终于克制不住笑意,等周泽楷把披萨扔进微波炉转过身来,就从后面抱了上去。

周泽楷手里停了停,像在适应背脊贴合着渗透过来的体温,又仿佛这个动作稀松平常。

黄少天在他腰上摸了摸,摸索着伸手过来拿开了冰冰凉凉的速冻饺子,不由分说捉住周泽楷的手腕,两双手纠缠在一起,“让我抱一会儿。”

他大概是感冒还没好,或者说终于开始感冒了,因而话里带着些浓重的鼻音,又或许鼻音来自其他的什么,就像昨天回来的时候寒凉与滚烫的雨水一样。

没有人深究或者在意。眼下的场面恐怕在他们漫长的交往里过于温馨过于澄澈。

更像是少年时代的无声缺憾被悄悄弥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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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樵

ky退散,一边ky一边蹭文出门掉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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