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睡这么晚……

机械之心68:

 @乐樵 

8.

孙翔打定主意让周泽楷也听一次：“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然后孙翔接起了电话：“嗯？什么事？”

周泽楷的词被孙翔抢了，便不说话了。

孙翔等了一会儿，干脆说：“好几天没见着你，刚被视频会议一勾，觉得挺想的。”

周泽楷又静了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带回去。”孙翔能听到周泽楷那边挺热闹的背景音，应该是在哪家餐厅。

孙翔笑：“我又不是小孩子，靠这哄。你在外面跟人吃饭还打电话？”

周泽楷说：“嗯。”

孙翔也没搞清楚周泽楷说的嗯究竟是什么意思：“周泽楷，我不记得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跟家里说了的，就我喜欢男人的事。”

其实，孙翔记得，他没有跟周泽楷说过。

孙翔不想等周泽楷的反应，赶紧继续说：“有年年三十晚上，我被三姑六婆问烦了，就照实说了，不高兴听他们叨叨。”

孙翔没讲是哪年，也没讲他被他爸招呼时，他死瞪着眼想的都是谁。那个时候，他正同周泽楷怄气，那之后，他和周泽楷没能撑多久，回头想来，那一场硬气耍得挺不值得，关键是让父母伤心。

孙翔之后“走回正道”仿佛能与女孩子谈恋爱时，也想过要不要告诉父母，可心里总有点不踏实，怕哪天又叫他们再伤心一次。一件事干两次，有点像耍人玩，再没心没肺也不能那么干。于是，孙翔和家里的关系一直僵着，过年也不能回家。

孙翔心里不踏实的事情，许多年来一直没有发生，于是和家里的僵持就显得格外不值得，但孙翔坚持有备无患的原则，直到再遇到前男友。

抱着前男友滚到床上去时，孙翔心里想的全是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哪天我还要再犯的。

人有预感多半是因为还有期待。

但孙翔相信自己是不同的，他只是特别成熟理智而已，不准笑。

电话那边的周泽楷大约是不知道如何就孙翔跟家里出柜的事情继续谈论下去，讲起了自己的事：“年二十九，能回去。”

孙翔说：“哦，我定了张票出去玩，大后天走，年前见不到了。”

周泽楷说：“好。”

然后两人便挂了电话。

孙翔利用过年的假期出去寻找人生，约的人是唐昊。两人都是自恋辈的，拍了一打自拍，沿路拍沿路上传朋友圈。

孙翔跟家里出柜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妈妈早已偷偷恢复邦交。

孙翔微信有提示，点开一看，晕了。

备注为妈妈的人发了一条长语音：翔翔，你就老实告诉妈妈吧，现在和你一起在外面玩的小伙子唐昊是不是你男朋友。我琢磨来琢磨去，这么多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就是他了，刚才你两还互相上传对方的照片到朋友圈。你要能和一个人安安定定的，我和爸爸也就认了……

孙翔没跟家里说起过周泽楷，自然也没说过他和周泽楷怎么在一起的，又在什么时候分了手，家里大约是以为他们一直在一起。

孙翔从一堆不知道什么和什么的信息里抓到重点，扭头问唐昊：“我妈为什么能看到你的好友圈？你什么时候和我妈加的微信好友！”

唐昊在给他的照片P字，没太在意：“哦，你妈加我说是你妈，我就通过了。”

孙翔还是纳闷：“她怎么知道你电话号码的？”

唐昊说：“我怎么知道，我还要问你。”

孙翔问：“多久了？”

唐昊记不清了：“两年了？”

孙翔觉得他快晕了：“你怎么能加我妈！”

唐昊终于被孙翔哔哔烦了：“你又没说不能加，你知道你现在跟我边上抱怨的样子像个小姑娘吗？”

孙翔说：“你P照片不像小姑娘吗？”

唐昊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P照片了，我就P几个字！”

孙翔说："P字不是P到照片上！"

然后两人当然是打了起来。

这天的既定行程早早结束，孙翔躺在标间里，面对着窗户，不想看到唐昊，两人就上演幼稚的背对背。

玩了会儿手游，退出去看看微信，发现有来自好友圈的消息，点过去一看，一溜爱心和评论里夹了一颗来自周泽楷的心差点没发现。孙翔特意点回去看了周泽楷回应的哪条，是他拍的唐昊单人照，那条孙翔给配的字是“帅就一个字。”

拍照传图那会儿他和唐昊还没吵架，他是乐意赞美唐昊帅的，毕竟我长得很帅，我的朋友只比我差一点，是件在孙翔看来很拉风的事。方才吵过架了，孙翔想把配字改成“二缺没得说。”

但周泽楷点了心，这条朋友圈似乎又变得有意味起来，孙翔反复品了一下，蹦下床，半跪到隔壁唐昊床上去，把那张照片戳到唐昊眼前：“看我照相技术多好，把你拍得腿长两米八！”

唐昊被忽然戳到鼻子跟前的手机吓了一跳，想说：“我还把你一个二货，拍得特别睿智呢！”可瞟眼看了看孙翔此刻眼角眉梢的二气，他决定把话憋回去，跟二货说他二，是没用的。

再返回上班的时候，公司新来了一个实习生，真实习生，九月开始读研，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实习长阅历。

孙翔本来是去茶水间接水，结果实习生正站在热水管下冲挂耳咖啡，一杯热水接一下停一下，要好久。实习生倒是让了半步路，完全露出另一个热水管。孙翔没凑过去接。实习生转过头看孙翔，孙翔想，头发黑软柔亮，眼睛也黑，还飘着层雾，挺吸引人的。

孙翔说：“没事，不急，我就坐久了，想站会儿。”

实习生腼腆地笑了一下。

孙翔又决定过去一同接水了，他余光关注着手里正在接热水的杯子，眼睛盯着实习生说：“你眼睛好看。”

过两天，孙翔跟江波涛产生意见分歧不服从管理，江波涛欲跟孙翔从头到尾再分析一遍利害关系，正好瞥见周泽楷跟门口走过去，江波涛省去了从头到尾的功夫，把周泽楷和孙翔拉一起：“你们一起看看怎么搞，小孙的想法很有吸引力，但我觉得产品针对的受众接受度是个需要慎重斟酌的问题，我也拿不定主意，总觉得还能拿出比现有更周全，同时也更有爆点的方案。”

江波涛顺利脚底揩油，得以成功抽身去处理其他的繁杂事务。落得孙翔和周泽楷撩起袖子来反复推敲。

压着下班的点儿，新方案差不多定下来，孙翔刚巧有来电，周泽楷便自己去打印些其他的材料，可打印出来的字一块白一块花，墨粉量太低。

周泽楷犯懒不想换硒鼓，便抽出硒鼓上下摇晃一番，再将它塞回去，又喊孙翔在电脑上重新点一次打印，结果孙翔似乎没听到。正巧实习生背着休闲双肩包从边上走过，周泽楷喊住他：“嗯，能帮忙，按一下打印吗？”

实习生还没摸清偌大的部门，不知道周泽楷办公桌在哪，一时有点愣：“哪边？”

周泽楷有点后悔拦下实习生了，如果带他走到自己办公桌去，不如一早自己走回去重点一次。

孙翔似乎听到了周泽楷喊他，不太敢确定，挂了电话后走过来，看到周泽楷和实习生大眼瞪小眼，似乎在进行电波交流。

孙翔走到两人跟前来，不着痕迹把实习生往外带了一步：“刚才你喊我？”

周泽楷觉得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事还需要绕到第三个人也太复杂化，更不晓得怎么说了。

孙翔盯了周泽楷半天觉得自己懂了：“小孩子有什么事做得不够满意，就算了，都是慢慢过来的，也快到班车出发的点了，没赶上一会儿得转两趟车回学校。”

周泽楷眨眨眼，让实习生走了，自己也往回走。

孙翔问：“你干嘛？”

周泽楷觉得似乎没发生什么，但又说不清哪里有点堵，便不想跟孙翔说话。

到底是前男友现py的关系，孙翔还是能捕捉周泽楷情绪的：“你闹什么脾气，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周泽楷只想赶快把材料打印了，整一块儿，然后开车回家，根本不想与孙翔吵架。

孙翔看周泽楷不理人，只觉得都是什么毛病。

周泽楷坐在车里，有点呆，感觉一天工作死了太多脑细胞，人生艰辛。

趴在方向盘上发了会儿呆，又想到吴启跟杜明八卦孙翔对新来的实习生小鲜肉特别关照，江波涛把两人指派去干活了，倒是跟周泽楷谈心：“新来的实习生总觉得看着有点眼熟。”

江波涛话里等话，周泽楷不想与江波涛谈心。江波涛看着周泽楷的表情，半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毫无意图。

发着呆，孙翔走过来敲了车玻璃：“还不走？”

周泽楷想，难道不是该我问你。孙翔比周泽楷早离开办公室十分钟。

孙翔总是受不得被周泽楷看着，而越接近夜里，人的行为越容易放肆。此刻光亮熹微，快整个沉下去，孙翔偏就觉得他能很清楚地看到周泽楷的眼睛。

孙翔用手去捂，感受周泽楷的眼睫毛在他手心扑腾了一下便安静下去，他亲昵地将另一只手抚到他的后脑，让他仰起头来，然后弯腰，将自己的额头抵到周泽楷的额头上，再挪开捂着周泽楷眼睛的手。

“睁开眼睛看我。”孙翔说。

周泽楷便睁开了眼睛。孙翔从周泽楷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

孙翔侧头吻周泽楷，气息从稳定到压抑：“周泽楷你是不是觉得即便对我爱理不理，我一旦看到你也总跟着你转，特别有意思？”

周泽楷皱眉，可孙翔不让他说话，接吻由孙翔主导，频率不算激烈，周泽楷说不好孙翔刚才的话是不是开玩笑。然后孙翔还真笑了起来：“信啦？还真别信，我发现我就是喜欢一种类型，但凡那种类型的，我都挺心动。也就现在我们这种关系，我才能找到个人说说。”

孙翔此刻有点难过，又有点开心，心里过电，说实在的，有点爽。几年前年夜里挨打后，看着素白的月光和街道上薄薄的雪，他一面记着与周泽楷怄的气，一面想着他以后要把周泽楷带回家，他们看到人一定会喜欢周泽楷，如果还是不喜欢，他也要跟他们说：“就是这个人了，不接受也是这个人，我就是喜欢到心眼里了，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孙翔撩完话，觉得内心一扫阴霾，爽得心颤，甚至还能再回味两遍，他搞不清周泽楷怎么想，反正感受是自己的，自己爽了就好。

春节过了就是情人节，电台已经开始为情人节预热，可情人节也不是只有成双成对的人才过，单身狗也是情人节的受众。电台熟抓了单身狗的心理，放了一连串盼分的歌曲，孙翔跟着唱了分手快乐祝你快乐，又唱情人最后难免变为py，然后前男友那歌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是首英文歌。

孙翔英文水平不太好，花了点时间才跟上歌词，碰到些听不懂的，又要好久才能重新跟上。

I'm all out of lies

And ways to say you died

My pride still feels the sting

You were my everything

Some day I'll find a love like yours

(a love like yours)

这段孙翔终于听懂了，倒是笑了一下，关了电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