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翔x周泽楷

准备开始还债。

开玩笑我会更不出来吗，父子局我是不会输的。 @机械之心 

3.

因为周泽楷和包含了周泽楷在内的工作团队的双重困扰，孙翔度过了一个充满了初来乍到的不适感的周末。

这种一言难尽的憋屈只在大学里发生过一回。巧的很，也是这座城市。

自认是一个大写的无神论者的孙翔也不得不难得玄学地认为自己或许和上海犯冲。

孙翔头一次来上海，是放寒假跟周泽楷一道回的家。

后来想想，那会儿他和周泽楷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奇怪，他从玩笑似的说要追周泽楷，到正儿八经以对方的男朋友自居，期间的进度其实很快，或者说一切都过于顺利，周泽楷非常配合，无论在床上还是床下。以至于孙翔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理应在这种故事里被裱起来的情节。

他没有直白地问过周泽楷。等他想起来这一茬，他们又因为过于流畅的进度，飞快地走到了莫名其妙然而年轻时应当要经历的穷途末路。到了这个时候，孙翔再去问周泽楷这个问题，听起来倒更像是理所当然的质问，没半点眷恋的意思在里头。

于是周泽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他们最早碰面的时候安静抽烟的样子。

在那个瞬间，孙翔突然意识到，无论在什么场合，他的视线永远会落在周泽楷眼睛里，以至于他宿醉后衣冠不整的狼狈，都像是轻描淡写融化在天台上的烟，颜色和气味都被一笔带过了。

 

对于周泽楷而言，孙翔放假不回家跟被窝游戏相亲相爱，反而跟着他回家，大概是一桩挺无语的意外。

这个结果来源于无数次抬杠中的一次。

周泽楷自己也不知道，他这么个从小闷到大的锯嘴葫芦，居然还有一丁点儿微末的抬杠天分，又或者孙翔在此道上并不精通，仅仅是个战五渣的纸老虎，端的是虚张声势，实在不足为惧。

然而这次实际上并不是他的锅。

事情的起因是标准的南方人黄少天为了命途多舛竟然诞生在了广州的雪人的尊严，和班上的北方汉子掐了起来，北方汉子掀着眼皮定定地看着黄少天的头顶心，抬出供暖大招试图一波带走竟然爱吃糯米粉皮的广州人，战火从气温烧到了口味，最后波及了整个版图的大好河山。

孙翔自然是不信南方冬天劳什子的魔法攻击的，倒不是他没去过南方，就是因为去过，健在，因此十分蔑视这种说法。

周泽楷还没说话，他那个永远笑眯眯的室友先开口逗孙翔了。

江波涛说，“你考完试跟小周回家去玩几天不就知道了。”

黄少天忙着舌战群儒，竟然还能耳听八方，百忙之中插过来一句嘴，“是男人就别打嘴炮，别怂就是干。”

周泽楷看着他和他身后几乎乌央乌央现了形的一大坨文字泡，默默地想那你是现在在干什么呢。

孙翔脖子一梗，恐怕话都没来得及过脑子，“去就去。”

周泽楷作为被迫接收也不知道算不算男朋友的大型累赘的东道主，与往常一样，在并存着江波涛和黄少天的场合，仍然没有发言的余地。

下一刻，孙翔奇异地停了停，像是陷入了什么沉思，跟着精准地猝不及防地捅了黄少天一刀，“那黄少你这二十多年女扮男装的吗？”

周泽楷也就是那么几个片刻觉得他和孙翔确实有那么点情侣的意思，然后他袖手旁观看着男朋友被黄少天提刀喷出了八条街。

 

对家里人介绍孙翔，说的自然是同学过来玩。

体验魔法攻击和带男朋友回家，哪一种说法对于长辈而言，都有些反人类了。

周妈妈倒是非常好客，一面埋怨周泽楷不知道提前说，一面张罗着要给孙翔收拾客房出来睡。

孙翔还没来得及露出半点不情愿，周泽楷倒是先提醒了他妈妈，客房的空调制热不太行了。周妈妈想起来这一茬，非常果断地抛弃了这个想法。

周泽楷领着孙翔出门去找地标建筑物打卡到此一游。

尽管临近年关，上海却还没有来得及变得空阔，地面上堵着车，地铁里难免便有拖着箱子追着时间陆续回家的游子。他们被挤在几乎透不过气来的沙丁鱼罐头里，起先只是肩膀碰着肩膀，被塞在人群的空隙里，后来换乘站起码又上来了一个加强连，他俩就被打着包挤进了角落里。

公共交通在最鼎盛的时候，会营造出一种奇异的氛围，陌生人以最切近的距离警惕地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独立，声音被耳机占领，视线被手机吸引。因此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空旷与漠然。

周泽楷同样插着耳机，终于不再是由此直截了当回避一切搭话的复习期了。

旁边有一对带着箱子大概是要各自回家的年轻情侣，眼神与手指交缠在一起。

孙翔便放任自己的视线再次落进周泽楷眼底，换来一点不在状态的茫然。

他自给自足拿走了周泽楷一边的耳机，吝啬的耳机线让他们更加贴近了。

孙翔于是蹭着身后人的毛呢衣料艰难地侧过了身，在微弱的颠簸里把周泽楷圈禁在了臂弯与门板之间。

周泽楷重新抬眼看了看他，地下空间里苍白的光线从上面打下来，松软的头发与睫毛落下一点跃动的光影。

孙翔就着这样的姿势凑过去吻了他。

周泽楷没来得及拒绝，也没来得及回应。

像是从碌碌光阴里剥离出来一个浅尝辄止的瞬间，格格不入又无畏坦然。

 

时隔多年，孙翔重新想起来这个轻到他几乎忘记触感的吻，是在追着周泽楷出差的路上。

尽管内部的会议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甲方那边还是得要按时汇报的。

在需要拍板的一切尚在南辕北辙的争吵阶段，所幸有江波涛这么个人精坐阵他们组，赶了个十分精致然而通篇都在说着及其详细的废话的方案初稿出来。

这种需要磨嘴皮子把话讲漂亮的事情，通常需要江波涛一个人carry全场，然而他独立负责的一个项目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点岔子，只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家从来只负责出卖色相和埋头干活的组长周泽楷，自个儿一气呵成飞跃了大半个中国救火去了。

周泽楷当然是搞不定这种事情的，值得庆幸的是这回的甲方项目太大，轮回现阶段再如何出类拔萃于业界，到底也只是冯宪君这块金字招牌底下的一个项目组，大得过分的蛋糕那是吃不下的。甲方大佬自然是知道他们的斤两的，比稿阶段就没盯死了一家打包。结果周泽楷和江波涛坐在偌大的比稿现场，远远跟黄少天打完招呼以后没满两个钟头，就被甲方通知两家一块儿入围了。

严格来说，喻文州黄少天那边算是冯宪君一手提起来的分公司，然而到底不如上海本部的嫡系来得亲，资源倾斜严重，一来二去，魏琛就生了“谋反”的心。老冯年纪大了，颇有点与世无争的意思，加上魏琛十分有自知之明，只在南边闹腾，也就对分公司彻底放了权。

因此尽管黄少天跟周泽楷江波涛同校同专业，毕业了还在一个行业里混，平时碰面的日子还真不多。

这回的事情，也就是仗着黄少天在场，不管他嘴上愿不愿意，到了会议室里甲方面前，总还是会帮着周泽楷圆场吹嘘，江波涛才跑得这么干净利落。

既然有黄少天这么个战力逆天的外援，周泽楷自然也无所畏惧，江波涛前脚飞走，他后脚也走得十分干脆，毕竟他甚至不用买机票，坐进车里沿路加个油，就这么一头扎进了茫茫雾霾里。

显然俩人的领导都当得不太像话，忘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江波涛一落地，先给周泽楷打电话，这头在开车，蓝牙里志玲姐姐嗲嗲地给周泽楷导航。

江波涛话没出口，先腹诽了一阵，想你们这些基佬就不能放过直男的志玲姐姐吗。

然后重新想起了另一个被他们一起遗忘掉了的基佬。

江波涛抱着最后的希望问周泽楷：“小周，孙翔跟你一起去吗？”

周泽楷：“……”

孙翔不是需要随时拴在裤腰带上的实习生，甚至他是老冯亲自挖过来的人才，混迹在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里也做出来了非常显眼的项目。然而对于江波涛而言，当年孙翔和周泽楷在学校分开，这会儿又重新在工作上碰到，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破坏力远胜当年。

这不是说他工作水平有问题，无非是还没来得及融入他们的团队。他刚毕业就不知怎么的，跑去了一家什么都没有的所谓创业公司，习惯了一个人拿主意，做起事来十分日天日地一意孤行。这也是为什么老冯辛辛苦苦把人挖过来，一转头就给塞进了周泽楷这组。当然冯宪君是不知道这两位从前有过一段的。江波涛苦笑，那就是老冯指望着他去孙翔的意思了，老冯也太抬举自己了。

前两天开会，刚为了手头这个大项目狠狠掐了一架，江波涛实在不放心把孙翔一个人扔在公司，于是只能打包带走。

江波涛于是说：“好吧，我忘了提醒你了。我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找你还是来找我？”

周泽楷一开始没吭声。

志玲姐姐说，“前方为事故多发路段，请小心慢行。”

周泽楷放开油门，踩了刹车，说，“让他来找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