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天x周泽楷

我差点忘记我还在本子里给《远山》写了番外，也许是内容过于鸡零狗碎了，好像我印象里也没有谁专门跟我聊过远山。不过我自己对远山……是有一点比较复杂的喜爱的。

糊糊老师来找我面基的时候，回酒店的路上，我们路过了远山本山的原型，远山的至少有一半内容，是我坐在街边能看见山（我们这里的山都是小土堆）的星爸爸里，拿手机慢吞吞写出来的（那之后我就爱上了蓝牙键盘），是很独特的体验。

……番外有点雷。

传送门：远山正文

番外：噩梦

“恭喜，恭喜，”某位眼熟的阿姨怼在黄少天面前，却意味深长地将他旁边的周泽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话又是冲着黄妈妈说的，“还是你福气好，儿子工作体面，儿媳长得漂亮性格端庄……”

这阿姨毕竟拥有人到中年的自带技能，“早生贵子”之流的吉祥话说得十分流畅，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竟然还自带捧哏——眼看着总得喘口气了，边上另一位宾客便接上了话茬子，“就是儿媳瘦了些，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嚷嚷着减肥不好好吃饭……”

黄少天云里雾里地听着，仿佛有了点惊悚的预感。

然而他并没有能够成功说出话来阻止这位神他妈的宾客，只得眼睁睁看着对方对着周泽楷说：“多吃点才好生养哪。”

 

黄少天吓得直接从床上翻了下去。

他心知这是一个相当一言难尽的噩梦，然而还是被梦境的凶残所折服，不得不坐在地板上，扶着床沿先冷静一下。

周泽楷睡得也不太沉，给他这种半夜掉床的操作连累醒了，半坐起来迷迷瞪瞪地探头看了看，脸上一片没睡醒的茫然。

黄少天觉得既然他俩已经过了明路，眼下正儿八经搬到一起开始过日子了，那当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因此啰啰嗦嗦地同男朋友分享了这个鬼畜至极的噩梦。

讲完了还瞄了瞄周泽楷平坦的小腹。

周泽楷：“……”

黄少天刚想再继续嘴贱两句，被迎面飞过来一只枕头干净利落地命中了面门。

 

细究起来，这个噩梦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年到头，被公司微薄的开门红包催促着准时上班，在对春季小长假的期待中迎来盛夏，高呼着“管管孩子，救救游戏”生无可恋，然后在秋意盎然里等待严寒，最后双十一圣诞元旦渐次到来，进了数九寒冬，直到春节前，便再也无心工作了。

如果是一条单身狗，那么一年到头至少还有一些仿佛暂停下来的日子，让大家能感受一波世界对狗的恶意，然而如果一不当心谈了恋爱，情人节圣诞节小长假们就节日赶着节日走马灯一般地占领了大片时间，在这个基础上，倘若再一个不慎谈婚论嫁了，那么更多的琐事，买房装修酒席蜜月婚纱照，成群结队来势汹汹，一眨眼的功夫，好像连光阴不可追也无法形容，眼看着就站到了“管管孩子，救救游戏”的对立面。

对于黄少天而言，尽管他这辈子算是大概率不会有需要为熊孩子的熊行为买单的机会了，但是正式与周泽楷确立关系之后的时日，也仍然陌生得让他无所适从。

大概天底下的大多数父母对于子女人生大事，都有着相似的执念，而到了黄妈妈这里，既然自己经历了从震惊暴怒到欣然接受的全过程，当然也不会放过其他人——尤其是对此相当冷静的周妈妈，即将成为亲家的退休妇女之间一言难尽的微妙感在这其中被更加微妙地放大了。

黄少天那个租一套两室跟周泽楷过二人世界的赤贫理想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飞快地夭折了——这回不仅黄妈妈不容驳斥，连周妈妈也难得油盐不进了起来。

于是装修与搬家之类的事情被紧锣密鼓地排上了日程，搭配周泽楷时不时要连轴转一阵子的SOHO项目、黄少天初来乍到给分公司拓荒的忙碌，小一年的光景里，两人真真切切身体力行表演了一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本来盯装修的活儿，两家闲出屁来的爹倒是有意分摊，然而好容易熬到了年底，眼看着黄少天公司里除了年会，其他事情都开始暂缓等过年了，新晋的小两口原本打算好好歇一歇，在甚至还没好好滚过几回的卧室里睡个天昏地暗不知日夜，却又猝不及防被两家妈妈联手劈头盖脸扔了个惊雷。

黄妈妈没好气地说：“结婚当然要办酒，不然像什么话。”

周妈妈笑眯眯地说：“总是要跟亲朋好友知会一声的，一起吃个饭，多大事。”

想到了当初那场的相亲宴的周泽楷：“……”

盯着黄妈妈手里的擀面杖的黄少天：“……”

这种场合里周泽楷从来都是靠不住的，因此黄少天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冒着生命危险，跟两位各有各的凶残的母亲大人好好说道说道利害，却被更早一步察觉到隐晦杀气的周泽楷悄无声息地掐住了大腿，逼他把预备舌战群儒的一切统统咽了回去。

一系列“丧权辱国”甚至还在不断更新完善得寸进尺的条约实在让两人都心有余悸，在黄家吃好一顿心惊胆战的晚饭，又去周家喝了一壶坐如针毡的普洱，黄少天和周泽楷回家之后简直精疲力竭，一人一边往床上一躺，别说做点什么，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噩耗”似乎总是扎堆而来的。

黄少天险些要迷迷瞪瞪睡过去，突然给微信语音请求的鬼畜音乐惊得原地蹦了起来，连周泽楷都跟着一道诈尸了——倒不是微信怎么着他们俩了，只是毕竟学校里的微信语音往往充盈着恋爱的酸臭味，而工作狗的微信语音大部分时候代表着加班。

对此，长期被夹在总部与分公司之间的黄少天，以及长期作为纯乙方“苟活”的周泽楷简直心有余悸，沉淀了无数的血泪与阴影。

这个点的微信语音果然没什么好事。

老搭档喻文州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许久不见的思念之情，然后猝不及防地告诉黄少天，因为他暂时只算借调分公司，组织架构仍然属于原部门，所以HR小姐姐来统计年会节目并且发现他们并没有准备，于是训练有素地掏出了抽签箱的时候，喻文州大手一挥，委派郑轩给黄少天抽好了节目，一气呵成报了上去。

简言之，就是原部门献祭了一个黄少天，换取了大家年会前及年会中的平安。

黄少天一下子睡意全无，冲着那边嚷嚷：“我靠喻文州你这是人干的事吗？大家从前同窗后来同事的情分都被狗吃了吗？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然而他的咆哮才起了个头，那头就从语气不紧不慢的喻文州，换成了难得游刃有余的郑轩，相当冷静地打断了他：“不唱可以，年会带伴儿。”

蛇打七寸，黄少天登时哑火。

这事情长话短说，黄少天在外边的时候，看起来毕竟是个长得不错还难得“健谈”的直男，在一众只会尬聊的年轻人里多少算得上珍稀物种，因此身边不乏女孩子的示好甚至倒追，与此同时，黄妈妈还时不时远隔千里催儿媳，面对如此困境，黄少天用的是非常俗套的瞒天过海大法——跟家里说谈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排成队的女朋友，跟同事朋友室友说家里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远隔山海情比金坚。

简而言之，直男人设十分深入人心，年会带伴儿？他有个鬼的女伴可以带。

而黄少天没有料到的是，吃了这么一顿心累的饭，又接了这么一个蛋疼的电话的结局，就是梦到了天雷滚滚尴尬爆表的噩梦。

 

总而言之，出柜生活比他们预料的还要艰难——另一种意义上的。“婚前婚后”的琐事难度与取向上的舆论压力比起来，实在不遑多让。

不单黄少天，周泽楷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比起黄少天家里那位喜怒都挂在脸上，因此只要晚辈花点儿心思，多少算得上好哄的妈妈，周太太实在没那么好对付，不说别的，就当初状似随口一说的“你让他把烟戒了”，竟然被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地执行了起来——周妈妈不苟言笑惯了，这么多年下来，又练就了不怒自威的神技，一个眼神过去，黄少天这种本来就得战战兢兢的身份，别说香烟，连口袋里的便携烟灰盒都被他夹着尾巴十分狗腿地给扔了个干净。

而周泽楷不仅夹在亲妈和男朋友之间，多少要被这样那样的微妙情节牵连一番，他自己身上也背着之前相亲宴的那口锅，两者相加，自然要小心做人。

结果各路幺蛾子汇聚一堂的时候，他工作室突然加塞进来两个推不掉的项目，工期还非常紧张，加塞的人算是他半个师父，平时没少给他帮忙，这种活儿一般推了伤感情，不推伤身体，谁让周泽楷找的是个男朋友，要是个女朋友，一句筹备婚礼就能圆过去，只能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他把枕头扔给黄少天之后，就重新躺了回去，没了支撑的颈椎一朝放平，发出咔咔的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游戏里的小机器人从屏幕里钻了出来。

黄少天也懒得爬起来，在底下说：“年会怎么办。”

周泽楷想了想说：“项目怎么接。”

黄少天沉痛地叹了口气：“办酒怎么拒绝？你妈怎么说服？我妈怎么搞定……”

周泽楷在这一连串思考人生的诘问中，艰难地伸手按了按自己僵硬的颈椎，突然脑子和手一道顿了顿，冒出来一个惊为天人的“馊主意”。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从床边探出头去，犹疑而确定地说：“年会一起去。”

“嘎？”黄少天被这个劈头盖脸的直球打出了鸭子叫。

周泽楷没理他一脸蠢样的男朋友，自顾自说下去：“忙着出柜，没办法接项目。”

两人一个在床边，一个在地上，半夜三更诡异地对视了一眼，竟然觉得这个思路很有前途。

黄少天想了想说：“年前的危机解决了，年后的噩梦会不会成真——她们真的坚持要办酒呢？”

周泽楷冷静地说：“拖。”

被生活折磨得瑟瑟发抖的小情侣终于在这个时刻，掌握了成年“社畜”的终极大招，可喜可贺。

黄少天总算窥见了一点希望，从地板上满血复活，爬了起来。

周泽楷仍然趴在床上，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艰难地仰头看他。

“好好好，”黄少天说，“让噩梦来得更猛烈些吧，小爷没在怕的。”

然后他嘚瑟地一低头，便看见周泽楷懒洋洋的姿势与湿润润的眸子。

黄少天十分娴熟十分轻佻地一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再说了，噩梦里也有值得保留的部分不是。”

“嗯？”周泽楷顺着他的摆布，仰面躺在床上。

黄少天解开他睡衣的扣子，轻车熟路地伸手进去，又俯下身去跟他接吻，唇齿相贴的时候，含混地说：“跟你接吻的部分。”

周泽楷仔细回忆了一番这人刚刚给他絮叨了好久的“结婚噩梦”，唇分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只有这个吗。”

“啧，”黄少天一边解他裤子，一边盯着他看，直到周泽楷眼睛里他的倒影与缠绵的笑意与情愫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还有早生贵子的上一步——你躺好就行，剩下的我来努力一下。”

周泽楷看了他好一会儿，仿佛在目测黄少天脸皮的厚度。

最后他破功似的笑了笑，“那你……加油？”

 

夜还很长。

而他们有那么多漫长而甜蜜的夜晚要一起度过。

那么长的路，那么多的桥，那么好的人生。

要携手相伴，白头到老。

 

Fin.